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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姐从农村回来（第1页）
搬运工人扛着装米豌的袋，从江边货船上走下来，把它们重重地摔在缆车上。缆车装満了，开到山坡上，有些子从袋的线feng中掉出来，落在铁轨边或两旁的石块中。有时会沿途撒一地。那些早已守候在铁轨两边的小孩们会蜂拥而上，抢子。
我和五哥拿着竹箕，蹲在靠近粮食仓库门的缆车边，不敢与那些孩子争抢。等他们抢过之后，跑到别处，我们才眼如针尖似的搜寻他们遗漏掉的子，心里充満担心，开缆车的工人随时会来把我们赶走，更担心缆车然开动。
忽然我抬头，一个ting着大肚子的孕妇靠在桥旁瓦石阶上休息，边上搁着背篓。仔细一看，那孕妇是我在乡下揷队的大姐。
五哥也看到了，朝她跑去。
大姐chuan着气，用一条手绢擦脸上的汗。五哥走到她跟前将背篓背在背上，两人抄小路朝山yao上走去。我跟在他们后。大姐大着肚子，头发变少了，扎着两gen短辫子，没留刘海，脸晒得黑黑的。
那天是周六，晚上亲回家。两人关起门来，很神秘。我悄悄贴在门上偷听。大姐竟然在和亲吵架，骂亲过分关心她：“大表哥不是你叫他来找我的吗？”
“我是叫你表哥到你下乡的地方去看你。你要跟他结婚，该跟我们当的说。你们是表亲啊，不能结婚，结婚生孩子更不行。”
“哼，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。”大姐明显理不直了，声调减弱。
她在巫山县当知青，当在队部当连长的大表哥来看她，并表示对她的感情时，她答应嫁给他，草草去领了证，到巫山县城旅馆里结了婚，并一直不让大表哥写信告诉两边的家人。
我听得专注，不知后站了好些爱热闹看是非的邻居。
“走开，走开！”三哥像个凶神一样赶人。他们离开了，不过仍是竖着耳朵专心地听。
三哥把我也赶走。可是难不倒我，我跑到阁楼上，贴在薄木地板上听楼下动静。
亲说：“你得听我这一次。你得想想在农村当知青是什么情形，怎么会考虑怀孩子？”
大姐说：“我偏要怀孩子，神仙也管不着。”
亲不说话了。
大姐口沫飞溅地撒泼说，这是她的权利和自由！然她哭了起来，说不想要孩子，才不要孩子，可是孩子自己跑到肚子里，之前她一心不要在这个家里，就是因为亲不爱她，所以她才自个儿跑去出派所取消户口去巫山农村当知青，可是亲并不劲使阻挡，这么多年来不管她死活，现在才来冒充慈。她说她恨这个家，恨亲。
亲心早软了：“有话好好说，哭啥子，把胎儿哭坏了，倒霉的是你自己！”
“假关心算啥子人啰。”大姐哭得更厉害了“反正我们这种人也不算人，娃儿生下来也是个穷命、苦命。”大姐怪亲，不该把她从亲的前夫，也就是大姐的生袍哥头子的家里抱走，让她的命从此糟糕。
亲说：“大丫头，不抱走你，你的命苦！”
“我情愿，可我也会享几天福。就是你这个坏妈妈害了我一生！”
亲被大姐的话气得脸发：“你终于说出这句话来，我晓得就是为这个，你恨我。难道你报复我还不够吗？”她几乎声泪俱下。
亲伤心的面容，如烙铁，刻印在我幼小的心上，怎么挥也挥不走…
我心里难过得想哭。怕人看见，就走下楼，到院门外。亲拿着烟杆一个人蹲在昏暗淡的路灯下，背靠电线杆，菗烟。我走到亲跟前，悄无声息地蹲在他的边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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