阁楼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了,一个头戴钢盔拿着钢钎的人,我仔细一看,他竟然是三哥,对我厉声吼道:“野种懒东西,快起来!”
他手里的钢钎上沾着,那是我的吗?我爬过盖着一层被子肚子隆起的大姐,战战兢兢地想下chuang。结果被三哥一脚踢在地板上,我在地板上翻滚,手臂擦破,出了,痛得直想哭,可我吭也未吭一声。
他手中的钢钎,很像楼下屋门后那gen。那年他不知从哪里了一个红卫兵的袖章戴着,参加国全大串连,去了京北接受伟大领袖接见,后来带回钢钎,说是他的战利品。
亲在堂屋发出我从未听见过的笑声:“哈,哈,哈。”我吓得骨悚然。
于是我朝房门口跑,三步并作两步往通向堂屋的长梯奔去。体腾空而起,想飞下楼梯。我下到堂屋,穿过腐难闻的天井。后传来远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。我朝院子的大门跑去,可是那门有两道左右对揷的门闩,紧紧闩着。我够不着门闩,着急得浑出大汗。这时,我的头被一只手挤转过来。
“打死她,打死她!”(喊声响成一片。
“看你往哪里逃,这么小丁点,就不得了。”三哥把钢钎往我xiong口揷来,我倒在了地上,死了过去。
亲在叫我名字,是的,不错,是亲的声音。我的意识慢慢回到上。亲在说:“怎么搞的,睡了一觉,发烧了。”
她的手从我的额头上移开,呼昅急促,嗓音里似有卡着,说得很不畅快,还添了焦急“赶快做得什么东西,给她喂喂,摸上去烫成火球了。”
我很想让她的手就放在那儿,柔软又清凉。“不行,叫你们做,能做好?得了,我自己去做。”
听着她出门下楼的声音,我心中充満了失望和哀伤。“不,妈妈,我不要你走。”我心里如此叫唤,嘴里却只会说出“不,不”这样的字来。声音轻弱,亲听不到。
亲刚出院门,就被一群穿着绿戴着红袖章的人推倒在地,要他老实jiao代。亲问jiao代什么?
戴红袖章的人说,每个人都有秘密,得一五一十坦出来。
我跑下楼去,把亲扶起来。四姐走过来把我扯开,骂我,还脫下布鞋朝我砸来。
我醒了,原来是个梦,是个不肯再回想的梦。亲把一块shi巾搭在我额头,轻声轻语地说:“你发烧了,好好睡一觉就会好的,放心!”
经过了一天夜一,我还是未退烧。亲只好叫三哥把我背到区联合诊所打针。为了我,亲破例未去上班,抓了草药在家里用小火熬。
二姐回师范学校去了,夏天似乎从这天开始,空气里弥漫着草药奇怪的香味。每年夏天开始到涨季节,沙陀造船厂都是最忙的时候,亲是搬运工,周六才回家来,周晚走山路回造船厂,回来也很少和我说话。亲有一天时间为了我而忙,着实少见。她不时上楼来照顾我,给我喂绿汁和草药汤。
我心里暖和。躺在chuang上两天,体好多了,亲也去上班了。我和四姐一人睡一chuang。夜里我们不必担心彼此挤在一起撞着了。
下午太yang未偏西,我听见楼下屋子里进出脚步声不断,说是竿抬了大姐回来,又听见有人在向亲祝贺当外公了。
我迅速走到阁楼门外,看到大姐头上包了条巾,xiong前抱了个小娃娃。她从接生站回来了。她抱着小娃娃上阁楼,经过我边,看看我,便走进去,把小娃娃放在chuang上,自个儿也躺下了。
四姐在堂屋对我说:“不要再装病了,还不下楼倒垃圾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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