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空气特闷,吃过午饭后,空中响起滚滚雷声。我和四姐戴着斗笠,到中学后街那条小溪去洗玲琍换下的布。雨哗哗淌在石阶上,每一级台阶都净净。溪过桥后到陡坡处有一段较为平坦,倾斜如天然洗板。现在因下雨变得有点浑浊,作为冲洗布头遍已不错了。
四姐在我的下面一块石头上用刷子洗球鞋。她要我递给她放在石坡上的肥皂盒,过一会儿又要我递她另一只脏鞋。五哥戴着草帽,手里握着一个竹箕,从石桥上走过来叫我,说是粮食仓库运货的船到了,要我和他一起去江边缆车旁捡子去。
我赶紧将剩下的两块布在溪里冲了冲。
“洗净点,急什么?”四姐说。
“要不你就洗,要不你去捡子。”我说完把布扔到盆子里,起和五哥一起往半山坡的粮食仓库方向走。
雨来得快,小得也快,细雨点打在肤上,shishi的,很舒服。我和五哥走到粮食仓库时,货船已到了。装卸工人们把一个个重有一百多斤、装有各种子的袋扛在头顶、肩上,走过跳板,往缆车上码,码完一车后,盖上一张大大的塑料布。两分钟不到,缆车两边就围了五六个面肌瘦的孩子,有的着鼻涕,脸脏兮兮的;有的戴烂草帽,yao间系一gen绳子,统统着脚丫,蹲在缆车边,他们手里的瓦罐和篮子里有少许绿。
雨停了。因为下过雨,从装粮食的袋漏出的子大都陷进shi漉漉的地面。我用手指把它们掐出来。
一路寻找子,我从缆车底端慢慢到了端顶,蹲在仓库那扇敞开的红门边,这时一串铃声响起来,我以为是船的汽笛,继续埋头捡。
卸完袋的空车往下开。我听见了五哥的叫声,同时看见缆车向我扑来,我吓傻了,双脚牢牢地钉在原地,动弹不了。
那是快下班的时候,因下过雨的缘故,天始终灰朦朦的,开缆车的人没有看见仓库红门前有个小孩;或者也有这样的可能,那辆往下行驶的空车刚好遮住我,驾驶员gen本没有看见我,直到五哥从斜对面跃过把我推开为止,他仍不改速度。等他听到五哥受伤发出大巨的惨叫声时,他手中的闸已晚了一步。
缆车停止,空气凝固,只有我凄厉的叫声在响:“五哥,五哥!”
二姐闻讯赶来,把五哥背到附近的三九医院里。
当亲扳开五哥那紧握成拳头的手时,三颗小小的从小小的手掌里掉到了地上。亲的脸铁青,他不看我,只盯着墙一动不动。
穿大褂的大夫来了,把五哥推进手术室。我看着那紧闭的手术室,神志恍惚。
走出医院急诊室往江边走,我想到了还在沙沱造船厂上班的亲,我当即决定要去找她回来。
我走得急,到了轮渡售票亭时才发现未带钱。面朝江一分钟不到,我体机械地右转,一个劲地朝下游走。我知道只要顺着江边走,就可以找到亲。我想到的不是五哥,而是亲那张铁青的脸,那缆车轮子上的迹,还有轨道上被庒扁的小篓箕。爸爸,对不起,我情愿缆车庒着的是我,而不是五哥。妈妈,你在哪里?我要你原谅我,因为救我,五哥腿才被庒伤,就算是你骂我,说该是我的腿被庒伤,我也不会生你的气。
雨点稀稀落落又下了起来,像是从江上蔓延到江岸上,开始打在我上,越来越密。我继续往下游走,越走越快。跌倒了,我又爬起来。
终于,看见了在沙滩上抬氧气瓶的亲,我用最后一点力气奔过去。亲也看见了我,她似乎在叫其他抬工停。她扔掉扁担朝我这边跑来,用我从未看见过的那种眼神,那种急切,靠近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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