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仲平尴尬地道“九娘,我下次再登门赔礼。”
他骑马离开。
谢蝉朝张鸿致意,“多谢张公子。”
张鸿看着她,“你一个人来京师的?住哪里?”
谢蝉眸中掠过一丝惊讶,张鸿居然记得她。
张九也很诧异。
他们家往上数几代都和京师张氏攀不上亲戚,是张大人长袖善舞才和张氏联了宗,张氏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家,更别提谢蝉只是张夫人的一个干女儿,张鸿身为张氏嫡子,竟然主动关心谢蝉?
张九心思飞快转动,代谢蝉答道“九娘的兄长在京师准备省试,她和兄长一起住。”
张鸿点点头,“你远道而来,人生地不熟,要是有泼皮纠缠于你,报我张鸿的名字就是了。”
谢蝉谢过他,登上马车,放下帘子。
张鸿变了很多,上次见他时,他还是个吊儿郎当的顽劣少年郎,说话时眉眼含笑,像喝了酒,要拉着人和他一起醉。刚才雪地里的他挺拔高大,是个青年模样了,眉宇间没了少年时的天真明朗,似笑非笑嘲讽萧仲平时,脸色微寒,漫不经心中带了几分沉静气势。
崔家的倾覆,让锦绣丛里长大的少年人一夜间成长。
马车在雪地里摇晃颠簸,谢蝉双眸半阖,思绪跟着晃荡。
她猜得出张鸿今天来张家的目的。
那和她无关。
谢蝉吩咐进宝“回去的时候顺路去一下南街,给长兄带些好吃的。”
张大人休沐在家。
张鸿进府见他,两人在书房里密谈半个时辰,张鸿一脸失望地离开。
他骑马去下一个目的地,被拒之门外。
天色渐渐暗下来,张鸿转了一天,求了很多人,一无所获,怏怏而返。
公主李蕴在宫门前等他,看他回来,一脸期待地上前“他们肯帮我们吗?”
张鸿摇头“张大人说他只管进贡土产,灵药的事他无能为力,沈侯爷说他身为武将,不插手宫中事务,其他几位尚书大人不肯见我。”
李蕴脸色苍白,讥讽道“昨天,我打听到姚夫人和姚玉娘要去香山寺敬香,在山门前等着她们,想求她们帮忙,姚玉娘没来,她知道我在香山寺,掉头回府了。当初我母妃在时,姚家人何等热络!姚玉娘三天两头进宫,陪着我母妃说笑,母妃怕她闷着,要宫女送她出宫,她自己死乞白赖非要留在梧桐宫,那巴结谄媚的样子,我都替她害臊……现在我母妃没了,他们姚家人就钻进乌龟壳里当王八了!”
张鸿叹口气,“世态炎凉,人情冷暖,历来如此。”
李蕴眸中闪过恨意“别人就罢了,姚家人也这么让人寒心,我为皇兄难过!母妃出事前,皇兄还告诉我,说他以后会娶姚玉娘……皇兄哪里知道,崔家刚出事,姚家就上折子弹劾崔家了!想撇清干系的多了,他们家最可恶!”
张鸿这段日子见过太多落井下石的人,神色麻木。
李恒的腿断了,行动不便,生着病,天天发热,身边却没有人照顾,冷宫的太监宫女根本不管他的死活。
前几天,李蕴哀求皇帝,终于被允许去探望李恒。
李恒躺在床上,瘦骨嶙峋,气息微弱,昔日弓马娴熟的他,如今想爬起身喝口水,都得好声好气请太监帮忙。
李蕴一路哭着来找张鸿,张鸿也没有妙计,只能一边试着寻找可以治好腿伤的药,一边去恳求朝中那些大臣帮李恒求情。
药没有找到,也没有人敢为李恒求情。
两人束手无策。
张鸿咬牙道“这些天过节,宫里大办宴会,看守冷宫的禁卫被调走了一批,我今晚看看能不能趁着人少,扮成太监混进去看望殿下。”
他早就准备好了太监的衣裳和腰牌,还花重金收买了一个会治跌打损伤的老太监,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,也不敢贸然冒险,现在没有其他办法,只能试一试了。
夜里,宫宴的鼓声响起,张鸿换上太监的衣裳,领着老太监走进冷宫。
冷宫的守卫果然比平时松懈,他提着攒盒,说自己是送药的,和老太监一路有惊无险地混了进去。
屋中没有点灯,黑魆魆的,空气里一股难闻的骚臭味道。
张鸿嘴唇颤抖着,反锁上门,点燃烛火,扑到床前,“殿下,我来看你了。”
床上,李恒睁开眼睛,借着昏黄的烛火盯着张鸿看了一会儿,自嘲地笑“鸿郎,你够义气。”
他面色青白,毫无血色,气息微弱,瘦得只剩一把子骨头,双颊都凹陷了,烛光照着,脸更显得惨白,就像一只青面鬼。
张鸿想起那天眼睁睁看着他被拖走的情景,心里愧疚羞惭,湿了眼眶,掀开被子看他的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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